灌溉台日之情的偉人──八田與一史跡巡禮
被尊稱為「嘉南大圳之父」的八田與一是近年來越來越被世人所知曉的日治時代人物。他在台灣所發動的浩大水利工程不僅改變了這座島嶼,也成為台日情誼的象徵。以下為您介紹八田與一的一生,以及他所留下的足跡。
本文內含聯盟行銷推廣連結。若您透過聯盟行銷連結消費,我們將能獲得相應報酬,您無需支付任何額外費用。
八田與一於1886年出生在石川縣金澤的一個富農家庭。從北陸地方唯一的舊制高校第四高等學校畢業後, 八田進入東京帝國大大工學部研讀土木工學,師事工學博士廣井勇。
廣井勇是修建了北海道及東北多座港灣的優秀技師,也是栽培了無數後進的教育家。年輕時的八田與一在同窗之間被視為愛說大話卻不切實際的人,因此被取了「大風呂敷*の八田」的綽號。
*日文「風呂敷」為包袱巾,諺語「大風呂敷」意指吹牛、說大話
不過廣井卻看出八田的潛能,認為有著各種內規和包袱的日本內地只會限制八田的發展,而台灣這塊新天地才是八田能夠鋪展他的「大風呂敷」的所在。於是八田剛從東大畢業兩個月後就來到了台灣,進入總督府土木部就職。
當時規劃了北中南各大城市水道系統的濱野彌四郎不僅是八田的上司,也是東京帝大的學長。八田跟隨濱野參與了台南、嘉義等地的水道計畫,也在過程中熟悉了嘉南地區的地形與水文。
1917年,總督府指派八田與一規劃嘉南平原的水利灌溉工程。當時的嘉南平原除了降雨量少易受旱災以外,夏日又常因颱風而有水患,更有土壤鹽分過高等各種先天性問題,使得此地儘管雖然氣候溫暖,土地遼闊,但卻是只能看天吃飯的不毛地帶。
為了徹底改造嘉南平原,八田規劃出一套以水庫為核心,開鑿水路連接濁水、曾文兩大河川,再讓水圳遍佈嘉南平原的龐大計劃。這就是讓八田與一之名永留台灣的「嘉南大圳」。
這個驚人的計畫起初在送交日本政府審核時,卻因為規模過大,費用過高而被大藏省打了回票。不過在隔年,日本爆發「米騷動」事件。因米價暴漲引起的民怨延燒成日本近代史上最大規模的全國性暴動,也使當時的內閣引咎總辭。日本政府因此認知到糧食供應的穩定牽動著國本,並且更加重視殖民地的稻米生產,對嘉南大圳的態度也因而轉變。
照片來源:wikipedia
嘉南大圳總經費達五千四百三十萬日圓,超過台灣總督府一年的總預算,因此建設計畫以民間成立事業體自籌經費,政府補助一半的方式進行。為此台灣成立了嘉南大圳組合,八田從官方身份轉任組合的監督及工事課長,1920年,這個全亞洲規模最大的水利工程正式開工。
嘉南大圳的建造在八田的帶領下,達成了許多創舉。其一是計畫核心的烏山頭水庫。為了建設水庫大壩,八田於多國考察後,採用了當時在亞洲未曾使用,就連美國也未有如此大規模的「半水壓土壩工法」進行建造。對於八田的大壩設計,美國工程專家喬爾・賈斯丁曾提出強烈的質疑,不過烏山頭水庫從完工到現在從未發生過任何問題,證明了八田在技術上的實力。
照片來源:烏山頭水庫風景區
另一大開亞洲之先的創舉則是工程機械的使用。在土木工程還仰賴人力的當時,台灣在八田的強力主張下從德國、美國引進了多種土木工程用的大型重機。八田知道這麼浩大的工程若只憑人力,恐怕耗上二十年也無法完成,工期的延宕不僅是時間與人力的浪費,也是土地資源的浪費;而這些當時人們眼中的昂貴玩具,對八田來說是值得的投資。
而機械的使用不僅讓嘉南大圳的完工比原訂時間提早了十五年,日後這些重機也投入在台灣其他地方的開發工程上,帶動了台灣的現代化。
照片來源:wikipedia
而烏山頭宿舍的建設則是另一項人性化的創舉。為了讓參與工程的人員與其家庭擁有安心的環境,八田規劃了包含68棟住宅的宿舍群讓人員可以舉家入住,八田自己也帶著妻小住進宿舍裡。因應住民的生活需求,還設立了學校、醫院、商店和澡堂,更還有休閒用的游泳池、球場等設施;宿舍群擴展為新市鎮,見證了八田重視「人」的人本精神。
照片來源:beibaoke / Shutterstock.com
在艱鉅的施工過程中,也有許多人因為工安意外而犧牲。八田因此在烏山頭水庫內為這因工程而遇難的134名工程人員立下一座「殉工碑」。雖然在當時日本內地人與台灣人之間並不平等,尚有許多區隔措施,但是八田並未根據民族來區分這些人的名字,而是根據去世的時間來排列。
照片來源:wikipedia
1930年5月,嘉南大圳完工,舉行通水典禮。烏山頭水庫的六個水閘在隆隆巨響中流洩出源源不絕的活水,沿著如蜘蛛網般密佈的灌溉水圳流進嘉南平原,這塊原本的不毛之地從此一躍成為台灣的穀倉地帶,連地價也因此翻漲數倍,受惠的農民達六十萬人,八田與一因此成為台灣農民代代傳頌,感念至今的恩人。
照片來源:烏山頭水庫風景區
完成了生涯的大任務之後,八田回歸總督府的職位,離開他奉獻十年的南台灣。為了紀念八田的功績,嘉南大圳組合的舊同僚組成了八田之友會,希望在工程的起點設立八田的銅像。八田百般拒絕都無法打消他們的念頭,只好要求銅像千萬別做成常見的高高在上官威姿態。
於是八田之友會委託他的金澤同鄉藝術家都賀田勇馬,造出了十分特殊的銅像。這座穿著工作靴的銅像席地而坐,一手撐著頭,眉頭深鎖苦惱的沉思著,就像是呈現八田為了這項艱鉅的事業而苦思的模樣。
照片來源:beibaoke / Shutterstock.com
回任總督府技師的八田繼續推動著台灣的水利工程。他的成就也受到當時中國的注目,被聘請為福建省的技師顧問,協助擬定了福建的灌溉計畫;但諷刺的是,傾羨他的才能而邀請他的福建省主席,卻正是戰後在台灣管理無能而造成二二八事件的行政長官陳儀。
八田不止專注在個人工作上,也心繫於年輕人才的培養,與同仁協同台灣仕紳一同創辦了「土木測量技術員養成所」。這座學校在戰後遷往瑞芳,成為現在的瑞芳高工。今日瑞芳高工校內還立有一座八田與一的半身像,是北台灣唯一一座八田與一像,亦有命名為「八田樓」的校舍。
照片來源:wikipedia
1942年,美日之間燃起戰火後,八田與一因公務從日本廣島搭乘郵輪大洋丸前往南洋。五月八日,航行至長崎外海的五島列島海域時,大洋丸遭受美軍潛水艇攻擊,身中三枚魚雷而沉沒。船上一千多名乘客裡有817名乘客因無法逃生而罹難,其中包括八田在內。
照片來源:wikipedia
事件後一個月,八田的遺體在山口縣萩市海域被漁民發現,火化後骨灰由同仁帶回台灣。而八田之妻外代樹則因為思念亡夫,以及不願離開台灣,在戰爭結束後從烏山頭水庫的放水口一躍而下,追隨八田而去。如今夫妻兩人一同安葬在八田銅像後方。
照片來源:beibaoke / Shutterstock.com
當二戰戰局惡化時,路上的銅像、廟裡的吊鐘都被政府徵收作為軍事物資。但是感念八田的台灣民眾不願讓恩人的銅像被融燬,因此私自將銅像藏匿在嘉南農田水利會的倉庫裡。戰後改朝換代,國民政府大力掃除日本的統治遺跡,銅像也就繼續在倉庫裡塵封了數十年。不過台灣人並沒有忘記八田。1981年,水利會見時局似乎許可,於是在銅像原地設置基座,讓銅像重新回到陽光底下。
此後每年在八田的忌日,當地人們都會銅像前舉辦追思會。90年代以後,因為台灣社會的開放,本土歷史的重獲重視,八田與一的事蹟再次被世人提起,也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世代知道了這個名字。而隨著台日交流的升溫,也讓許多日本人因到訪台灣而認識了八田與一。2011年的東日本大震災,日本人因為台灣的捐款而深深感激,成為台日友好的契機,但其實在那八十年前,台日之情早已在一位偉人的灌溉下而萌芽。
本文資訊均以公開時為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