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與白砂的小宇宙 ── 枯山水庭園導覽

枯山水起緣

「枯山水」是日本庭園的形式之一。對於庭園造景來說，「水」一向是重要的元素，不過枯山水庭園並不設置池泉、流水，甚至花草植栽也都不是重點。這種特殊的庭園利用白砂或碎石，配合岩石構成的石組，來呈現出流水、海洋、陸地或島嶼等意象。

枯山水一詞最早見於平安時代的造園文獻《作庭記》。不過當時所稱的枯山水還不是一種獨立的種類，而只是包含在池泉庭園內的造景手法之一。到了鎌倉時代以後，由於禪宗傳入日本，枯山水開始使用在禪寺的庭園中，藉由石組的各種樣貌來表達出禪宗的宗教觀。

到了室町時代，枯山水從庭園的部份造景，發展至整個庭園全體皆由白砂與石組構成，枯山水至此確立成為一種單獨的庭園形式，進入了全盛時代。

由於以砂石為素材，枯山水既可以在廣大敷地內揮灑出壯闊的世界觀，也可以將靜寂之美凝結在在室內的一隅之內，能夠靈活運用的特性使這種庭園形式在現代，乃至於海外也十分受歡迎。在英文中，常會以Zen garden或Dry garden來稱呼這種日本獨自發展的庭園。

枯山水庭園元素

接下來為讀者介紹一下枯山水庭園中所具備的主要元素。

砂紋

枯山水庭園會用熊手、耙子等工具在白砂或碎石上畫出各種紋路。耐心地畫出完美的紋路對禪宗來說也是一種修行。砂紋通常用來表現水的流動，不同的紋路代表水的不同形態，在無水的環境之中呈現出水，這正是枯山水的精義。另一方面，線條的變化也是暗喻著人內心的波動。常見的砂紋有以下幾種：

 

漣：直線條紋象徵的是平靜的水面。通常較細的線條代表細流或湖泊，較粗的線條表大河或海洋。

うねり(UNERI)：和緩的連續曲線，代表水面的波動。

青海波：重複的魚鱗狀紋路，表現的是廣闊海洋上的波浪起伏。

渦紋：表現水的漣漪或漩渦。以同心圓最常見，也有螺旋形的「渦卷」、放射狀的「獅子紋」等變化形。特別巨大的渦紋則象徵「悟道」或「真理」。

石組

複數石頭的搭配組合稱為石組，是枯山水中的主題，代表的是島嶼、山岳，或者水中之陸，並寄託了各種宗教或神話的想像。從石組的類型與配置，也可以解讀出這這座庭園中所蘊藏的寓意。

三尊：由中間的大石頭與左右兩側較小的石頭構成的石組。寺院內的佛像通常會由本尊與左右脇侍三尊並列，這種石組除了象徵佛像以外，也是最能觀者感到平衡、安定的配置。

七五三：將十五顆石頭以七個、五個、三個為一組而構成。在陰陽思想中以奇數為陽數，而七、五、三在日本又特別被視為吉數，因此而產生這種石組配置。

須彌山：須彌山是佛教的宇宙觀裡位於世界核心的一座山。包括須彌山在內，佛經中敘述這個世界有「九山八海」，這種石組通常會有一塊直立的石塊位於最中央，象徵須彌山的主峰，並用周圍的石塊來代表以須彌山為中心的山與海。

蓬萊山：這種石組象徵的是中國神話中的蓬萊仙山。通常會利用外型尖銳的石塊，來表現仙鄉的不可企及。

舟石：輪廓如船的長形石塊，表示航向彼岸的理想之鄉。經常會搭配蓬萊山石組做配置。

鶴島、龜島：鶴龜都是象徵長壽的動物，模擬鶴龜外型的石組也具有祥瑞的意涵。鶴島由長形的「鶴首石」與表現兩翼的「羽石」組成，可以視為三尊石組的變化形。龜島則由石塊拼成龜甲、龜手、龜足、龜尾與頭部等各肢體部位，有時也會在龜甲上搭載蓬萊山，或者是種植松柏。

枯瀧石組：枯瀧石組是藉由階段式的立體配置，表現出深山幽谷之中的瀑布，或者是鯉躍龍門的場景。後者通常會有一塊呈直立形的「鯉魚石」。

只要能掌握以上這些主要元素所蘊含的意義，乍看之下彷彿十分抽象，充滿啞謎的枯山水庭園，應該就沒有那麼難以理解了。而欣賞枯山水的藝術性，也有一個訣竅，那就是「從室內看去」。透過敞開的門與窗戶來觀看枯山水庭園，就有如用畫框將庭園的景色框起來的效果。用框來遮蔽、切除多餘之物，藉由這種減法的觀賞方式，視覺上更容易聚焦，彷彿是山水畫作的實體化。

另一方面，也可以嘗試從圍繞庭園的不同位置房間來欣賞。許多枯山水庭園在設計時便已考慮到不同房間角度觀看的平衡性，因此從任何位置都可以看到一幅構圖完整的不同畫面。

特殊種類的枯山水

除了以白砂仿流水，以石為山或島，也有一些枯山水庭園表現的題材較為特殊，因此也格外值得一看。

東福寺・龍吟庵

就像是呼應這座寺院之名，龍吟庵的枯山水表現的是在雲海中翻騰的飛龍。深淺兩色的砂地畫出雲紋，中央三個尖銳的主石是從雲中探出的龍頭，圍繞的石組則是雲中若隱若現的身體。

岸和田城・八陣之庭

大阪岸和田城內的八陣之庭是於1953年由作庭名家重森三玲所創作，靈感來自三國志諸葛亮的「八陣兵法」，呈現城郭內外的攻守與陣形變化。從水平角度近距離欣賞，以及登上天守閣從高處鳥瞰，兩種不同的角度都觀看後，才能充分理解這座近代傑作庭園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