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向復興之路 ── 沖繩・首里城

從那霸市搭乘單軌列車至首里站，或者搭乘7、14、17、346公車於「首里城公園入口」或「首里城南口」下車，就到達了這座古琉球國的美麗王城──首里城。

琉球──也就是現在的沖繩，這裡的城郭具有著不同於日本內地的獨特外觀。最明顯的就是那尚未入城就可以看到的，具有優美曲線的石垣了。

城門的樣式也與內地有著頗大的差異；等到進入城內更會看到，與日本式美學天差地別的大量紅色運用。

來到過去首里城的正式入口──守禮門。這座牌樓最初建於16世紀，琉球的第二尚氏王朝。當時琉球為明朝的藩屬國，明神宗冊封琉球的尚永王時，詔書稱琉球為「守禮之邦」，因此在門上就掛起了這四個字的匾額。

二次大戰末期，當美軍進攻沖繩時，守禮門和首里城一起遭到摧毀，1958年以水泥仿原形重建。

2000年，日本為了紀念G8高峰會於沖繩召開所發行的兩千圓鈔票，正面就有守禮門的圖案，但兩千圓流通量極少且未再印製新鈔，要是不小心入手，大概很多人會珍藏起來捨不得用吧！

在守禮門後方不遠處有座石門。稱為「園比屋武御嶽」石門。

「御嶽」的意義在沖繩與內地不同。日語中提到「御嶽」指的幾乎都是某地的神聖山岳。但沖繩的「御嶽」（うたき/UTAKI）雖然同樣屬於信仰範疇，指的卻不是山，而是某塊祭祀神明和祖先的聖域。

位於首里城大門口的這座園比屋武御嶽，是每回國王出巡時必需參拜，以及琉球王國最高階的祭司「聞得大君」就任時最初參拜的御嶽。

接著就到了「歡會門」，首里城的第一道城門。防禦王城的城門取了這個名字，感覺還真是和平主義，真有沖繩風格啊。

歡會門前的一對石獅像，跟常見到的沖繩獅子外型不太一樣，總覺得很有南美情調。

在第二道城門，瑞泉門旁，有個湧出泉水的龍形出水口「龍樋」。這口泉水被封為「中山*第一甘露」，旁邊也立了好幾座讚譽這泉水的石碑，這裡的水不只給城內的皇族飲用，還會運到那霸港附近的使館供外國使節飲用。

*中山：古時琉球中部的王國，後來統一北山國與南山國，成為琉球王國。

在通往首里城正殿的奉神門前，又看到了另一座建有石門的御嶽──首里真玉森御嶽。這座御嶽是琉球神話中所記載的「琉球開闢七御嶽」其中之一。根據神話所述，天地初創時，只有七座島出現在海上。開闢之神阿摩美久以草木種植在島上，長成了琉球國土。神話中的這七座御嶽就包括首里城內這座真玉森御嶽。

沖繩的御嶽包括這裡，以及剛剛的園比屋武御嶽，本體都是門後的樹叢。御嶽不僅沒有神像之類的東西，連類似日本神社裡，神明寄宿的御神體都沒有。若要說不拜偶像的宗教，沖繩的傳統信仰可能是最徹底的了。

穿過赭紅色的奉神門，就是原來座落著首里城正殿的御庭。火災現場早已清理完畢，正殿曾經存在的位置，如今只剩下孤伶伶的基座。

2019年10月31日凌晨，首里城正殿突然起火燃燒。由於建物所使用的紅漆含有易燃的桐油，助長了火舌迅速蔓延。當那霸消防署趕到現場時，包括正殿與北殿、南殿已經全部被大火吞噬，火勢更延燒到與南殿相鄰的書院與奉神門。

 

火勢完全撲滅時，已經是午後一點，城內主要建築幾乎全毀。除了建物的損失，正殿展示的四百多件文物也難逃一劫。

根據警方事後調查研判，起火的原因是電氣系統短路所導致。而正殿內並無裝置灑水系統*，火勢因而沒有在第一時間撲滅。由於事發當晚城內仍有保全巡邏，是否因警備疏失而造成原可避免的悲劇，也引發了一陣議論。

*根據日本消防法規，十層樓以下建築不須強制安裝灑水系統。

在這場文化浩劫之前，首里城已經歷過多次災難。最早一次是1453年第一尚氏王朝時，發生了兩位王子爭奪王位的內亂「志魯布里之亂」。在戰亂中，首里城全毀，爭王的志魯與布里兩人也同歸於盡。

1609年，薩摩藩在幕府的授意下進攻琉球，兵臨首里城，城下陷入火海。琉球國王尚寧王最終降伏，並被押往薩摩向藩主島津家示誠，琉球從此成為薩摩藩的屬國，城內寶物也遭到劫掠。

明治時代琉球被併入日本，設置沖繩縣，宣告琉球王國的終結。首里城曾成為軍營，之後又被改為學校。不再是皇宮的首里城正殿因荒廢而急速毀壞，甚至一度被縣議會決議要拆除。在建築史家伊東忠太向政府交涉下，首里城才保住了正殿，並讓正殿在維修後被指定國寶。

但國寶首里城還是沒逃過沖繩史上最大的劫數。在1945年二戰末期，用作日軍司令部的正殿在美軍戰艦巨砲的岸轟之下化為灰燼。等到復興重建完成，已經四十幾年過去了。1992年，正殿在沖繩人長年的等待下重現世間。2000年，首里城被列在「琉球王國的城堡以及相關遺產群」之內，登錄為世界遺產*。

*構成世界遺產的是原本的首里城跡，不包括現代重建的正殿。

首里城受到中國的影響頗深，建築的色調皆為紅色，並大量使用象徵君王的龍來裝飾便是最明顯的特徵。然而首里城的龍稱為「蟒」，只有四爪，不同於中國皇帝的五爪金龍，象徵對中原政權的臣服。

而正殿與南北兩殿的合院式配置，以及殿前用以讓群臣詣見國王，或接見使節的御庭，也被認為有仿效紫禁城的味道。但首里城正殿並不像中國、日本皇宮都是坐北朝南，而是坐東朝西，同樣具有向中原宗主國臣服的意涵。而日本文化也對琉球有著強烈影響，因此首里城正殿也有搶眼的唐破風，以及和風的南殿。

正殿共有兩層，兩層樓的內部中央都是國王所做的位置，是一塊平台，稱為「御差床」。一樓是日常處理政務時坐的御差床，看起來十分儉樸，只是層墊高的地板加上一塊榻榻米。

但舉行重要儀式的二樓御差床完全不一樣，豪華且更加充滿了中華風味，外圍有飾以寶珠的護欄，並且在中央擺了一張「御轎椅」，兩側是造形與正殿外相同只是縮小化的龍柱。而這整組王座，其實都是在1992年重建時，邀請台灣的木雕大師──葉經義製作的。在玉座後方高懸著康熙、雍正與乾隆三代清帝贈送的匾額。

火災發生後，從沖繩縣到日本政府都誓言要重建首里城。事發僅五天，各界捐款總額就突破三億日圓，至2022年1月底捐款結束時已達到54億。日本多所大學及科技單位也合作發起「大家的首里城數位重建計畫」向全世界徵集照片，用以重現精確的首里城3D數位影像。

然而重建事業如今仍是非常大的挑戰。原本首里城在二次大戰被毀同時，就已經失去了大量的文物，在無數學者、職人的努力下耗費了四十多年，才有1992年的重建成果，這些付出心血並不是有了前例就可以立刻複製貼上。加上現在又過了30年，某些條件在今日又更加嚴苛了。

例如首里城所使用的赤瓦，如今部分原料採集地已變成公共設施建地，處於原料短少的窘境，另一方面製瓦職人比起上一回重建時減少近一半，傳統工藝面臨無人傳承的問題。要及時製造重建所需的大量赤瓦並不容易。

其次大量木材的調集，尤其是沖繩傳統建築使用的羅漢松已十分稀少，勢必得屈就於其他種類的木材。

但在挑戰的同時，也傳來值得慶幸的進展，例如古時使用於正殿的紅色塗料「久志弁柄」，在上一回的重建中因為研究不足，未能重新製造使用。但如今學者已發現這種塗料的由來是名護市的久志水邊一種含鐵細菌，可望能重現這種傳統塗料。

無論如何，沖繩縣已經宣布首里城正殿重建工程將於2022年4月本格展開，預定於2026年竣工。首里城不僅是沖繩、日本之寶，也是全世界的重要遺產，祝福這項艱鉅的事業能順利完成。